当我们讲起丝绸时候,总觉得把家蚕看成唯一的蚕种,那白嫩可爱的小虫在室内乖乖地把桑叶转化成为体内的丝腺,凭由人类抽丝剥茧,织为彩霞霓虹般的衣裳,成为人类文化的符号。但我们往往忽略了另一类野蚕,它们依然在大自然中生长,任凭风吹雨打,作茧保护自己,等蚕蛾破茧而出,把茧子留给人类取暖,织成各种粗犷的织物,自成一种风格。
从我们能够找到的5千年丝绸历史来看,这两种风格一直相伴相生,却各自走向两个极端,一条是作为天然素装的村姑,另一条是饰满文化符号的皇后。直到十八九世纪的工业化生产使丝绸的这两种属性越来越弱,而只成为一宗数据巨大的优质服用面料。到了21世纪,高质量的化学纤维又大大挤压了丝绸的服用空间,丝绸的这两种风格值得我们重新审视。
丝绸的两大文化圈
在丝绸之路最为兴盛的汉唐之际,丝绸之路上的丝绸也有两种风格。我们分析了从新疆营盘和乌兹别克Munchak-tape出土的公元3~5世纪的丝织品,发现其采用的蚕丝中起码有三个不同的种类。丝截面一种是较大的钝角三角形,一种是较小的钝角三角形,一种是锐角三角形。这些情况说明此时人们已经开始利用不同的蚕丝,其中肯定有野蚕丝,但我们还无法判断是哪一种野蚕丝。丝绸的制造技术也有不同,一种是十分精细的长丝织锦,一种是加了强捻的线织锦。两种技术相互交融,两种风格同时存在。这两种织物反映了野蚕丝和家蚕丝的两种属性和两种风格。
到了近代,家蚕丝的利用开始产业化,服用面大大扩展,生产开始规模化。此时,丝绸业出现了两大文化圈:一种是精美的、文化味浓厚的丝绸产品。第二种是粗犷的、天然的丝绸产品。
15世纪之后,欧洲在丝绸生产中渐渐超过中国,成为世界上的主要设计和产地。工业化之后,欧洲高超的丝绸生产技术占据了绝对的高地,中国和日本渐渐成为丝绸原料的供应国。茧丝原料的供应也以欧洲的织物为标准,大量采用机械生产。19~20世纪世界的工业化丝绸生产格局就是东西丝绸,东方与西方共同打造了一个丝绸生产与消费的大众化、标准化道路。
其中,有一些丝绸走品质高、设计精良的高端路线。特别是19世纪以来,意大利、法国和日本蚕丝业发展迅速,成为能与中国竞争的对手。以意大利为例,16世纪之前,它是欧洲最大的丝绸产地,欧洲许多国家的王室和贵族们所用的丝绸及绒线全部都是从那里来的。时至今日,意大利仍然是世界上丝绸印、染、整技术最为先进的国家,远远领先于丝绸发源地中国。
丝绸的另一个文化圈是走天然与粗犷路线,这离不开我们对野蚕的利用。比如柞蚕、蓖麻蚕、琥珀蚕等,采用的方式是放养,等野蚕吐丝结茧后再将蚕茧采集回来。印度是野蚕丝的生产大国,柞蚕丝出口量占印度蚕丝出口总量的60%以上。东南亚的许多丝绸都是采用野蚕丝生产的,如柬埔寨、泰国都是如此。野蚕丝织物织出来的丝绸当然就有另一种特色,就是比较粗犷。织工们较为随意地织入粗细不同的纤维,形成一种特别的风格,这种风格深受消费者的欢迎,成为丝绸野性的一面。
无论是高贵典雅的精美家蚕丝绸,还是天然粗犷的野蚕丝绸,都是美和健康的。因为蚕丝本身就是健康与原生态的。
丝绸的两大属性
从目前的丝绸生产与消费来看,大宗的产品是中低档廉价的工业产品,这虽然可以满足大众的消费,但是如果只存在这样的市场,丝绸的未来并不乐观。目前,人造纤维也越来越高档,占据着市场很大的份额。丝绸若不改良,很有可能会被日益强大的工业化面料所代替。因此,丝绸必须生产出能承载文化内涵、体现天然品质的高档次产品。
从丝绸发展的传统来看,茧丝的文化属性很强。丝绸上的纹样、丝绸服饰的款式与丝绸面料之间的完美搭配,都是其他面料难以实现的。从这方面来说卡丝绸业将来的发展重点就应该放在生产礼服和具有传统特色的丝绸工艺品等上面。无论工业化如何强大,工业纤维如何改进,茧丝的文化属性和自然属性都是难以被替代的。我们应该重视这两方面的开发,而不要陷入工业化生产的误区当中。若抛开文化性和天然性,丝绸将失去竞争力,成为芸芸面料中毫无特色、毫无生气的一种。
对于丝绸的自然属性,我们应该还原,一直还原到野生的蚕。野生的蚕吐丝是为了保护自己,免除天敌如飞鸟等的侵犯,但人类却为了利用蚕丝的保护层而杀死了蚕蛹。有一些佛教徒和印度教徒呼吁不杀生,不穿丝绸等。如果在缫丝工序上做一些改变,将有更多的人接受丝绸。因此我们提出不杀生丝绸的概念。
不杀生丝绸的生产在历史上就有。一是只利用蛾口茧,只用蛾口茧来进行缫丝或纺绵。二是让蚕吐成平板丝,再利用平板丝进行缫丝,这样就可以不杀生,在技术上不杀生蚕茧的生产还需要经历一些实验,这是一个值得探索的新方向。
丝绸的全球化仅靠商业操作是无法完成的,丝绸的全球化离不开其独特的文化属性和自然属性的展示。建议世界丝绸企业联合起来举办一个高层次的丝绸文化展览,把世界上重要的丝绸博物馆联合起来,使东西方精美的丝绸文化得以相互展出,东西方丝绸文化观念得以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次交流融合,提升整个国际丝绸业的竞争力。